頭髮

安的頭髮， 是深褐色的，有時在陽光下又變成淺褐色，閃閃發光，很好玩。 她的頭髮，軟軟香香的，摸起來又細又柔，很舒服。我最喜歡在晚上陪她睡覺時，輕輕撫摸她的頭髮，聞一聞她那獨有的髮香。

出世至今，除了劉海，安的頭髮是從來沒有剪過的。

劉海因為會遮住視線，所以久不久就要修剪一次。因為很簡單，每一次，我都是自己“操刀”。我特地買了兩把剪頭髮的剪刀，其中一把是專用來將劉海剪碎，看起來比較自然。

至於後面的頭髮，柔柔軟軟，我們一直都捨不得剪，就讓它自然的留長了。安大概兩歲時，頭髮就可以綁起來，紮成兩條小馬尾，一晃一晃的，很可愛。我很喜歡為安的頭飾和服裝配色，每天都可以過一過當“服裝顧問”的癮！

安如果上學或進行戶外活動，我一定會把她的頭髮紮起，整齊好看、乾淨俐落。在不上課的日子，我則喜歡讓她長髮自自然然地披肩，再配上小洋裙，優雅又端莊。

安三歲半后，頭髮越來越長，直至腰間。外子和我都認為，是時候剪頭髮了。外子建議，不如像其他的小朋友那樣，去讓專業人士剪吧？我想了想，告訴外子，我希望可以自己為安剪頭髮。

“身體髮膚受之父母”，既然是我“給”她頭髮的，她的“第一次”正式剪髮“儀式”，我想要自己來。這，對我而言，意義重大。

事前，我們對安解釋清楚，告訴她，她的頭髮必須剪啦，才會更健康、更美麗。東西準備妥當后，她安坐在我的前面等著。我用梳子輕輕地梳直安的頭髮，然後用兩條粉紅色的橡皮筋把頭髮都紮起來。我看了看外子，再依依不捨地撫摸安的頭髮。良久，我慢慢地拿起剪刀，在橡皮筋之上，狠狠地，將頭髮剪掉了。

剪掉了的頭髮，因為有橡皮筋綁著，沒有散掉，變成一個小馬尾。我將小馬尾遞到安面前，她一看，突然大哭了起來。我和外子緊張地安慰她，不怕、不怕，頭髮還是很長，還是很美麗！

將小馬尾放入安的“神奇寶盒”內，我繼續修剪安的頭髮。洒點水，將頭髮梳直，小心地將髮尾剪齊。我在後面慢慢地剪，安在前面靜靜地坐，恍惚間，我好像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….

從小至小學，我的頭髮都是母親替我剪的。懶懶的午後，我坐在舊報紙上，我在前面，母親在後面。母親很嚴肅的、專一的、慢慢地，幫我把頭髮剪短。那時候，可能是還沒有發明或者買不起特地用來剪劉海的剪刀，母親幫我剪的頭髮總是那土土的“碗公頭“。

所謂的“碗公頭”，就好像將一個大碗倒放在頭頂上，然後順著碗邊將頭髮剪齊。這種“髮型”，也可以叫“椰殼頭”，好像半個剝開的椰殼。剛開始我還小，倒無所謂。漸漸長大了，我開始認為“碗公頭”／“椰殼頭”好醜、好土 、好丟臉！我開始抗議、開始埋怨、開始要求到理髮店去剪頭髮，不肯再讓母親碰我的頭髮。母親最後也只好不再替我剪頭髮了…..

看著安的頭髮，想著我的母親，還有小時候的我，我的眼眶忽然溼潤，心底不知怎麼的一陣哀傷。那一刻，彷彿我們這三代的女人，因為剪頭髮而垮時空的聯繫起來…..安在我前面，我在母親前面; 我手握剪刀，幫安修剪，母親也手握剪刀，替我剪髮；安褐色的髮絲，我黑色的頭髮，母親的銀絲…..

母親當年替我剪頭髮時，是否也和我一樣，想著小時候的自己？有一天，安是不是也會像當年的我一樣，覺得媽媽剪的頭髮很醜、很土、很丟臉呢？

安在頭髮剪好后，對我笑了笑說，“謝謝媽媽。”我的心一揪，哦，當年的我，應該沒有對母親說謝謝吧？我的女兒竟然比我還要懂事呀！我忍不住抱著安，吻著她的頭髮，不敢讓她看到我滿眶的淚水……